香草

刺客江湖·风起（第四章）

第四章
珠光闪动，烛光摇曳。
素手纤纤，拂帘而入，若柳迎风，轻盈翩翩。
执明抬眼看去，见那人似从画中走来，先前朦朦胧胧，只觉惊艳，此刻，便惊为天人了。
他恍惚未觉，抛在空中的十几粒蜜饯，一股脑全砸在头上，看着慕容离，挠了挠头，傻里傻气的干笑几声，慌忙站起来:“让慕容公子见笑了……”
慕容离神情淡淡的，声音亦是淡淡的:“公子是我慕容离的恩客，我又怎敢笑话公子。”
执明一时语塞，平日里的飞扬神气，硬生生堵了回去，却并不恼的笑道:“明明是我承公子抬爱……”
“不敢当……”
执明忙接了口，上前拉住他道:“当得！当得！慕容公子容姿不凡……”瞧见他仍是神情淡淡的，话噎在半途，尴尬的松了手，“慕容公子似乎不开心，是不乐意见我吗……”
“公子如此大手笔，也定不是个寻常人，即是不方便透露名姓，处下来自然是隔阂的……”
执明心中一喜，道他原来怪自己不坦诚。
他便又大大咧咧的拉过他，轻按在凳子上:“我叫执明！”
“执明？”
执明从前根本不会觉得，天权山庄的执明有什么不对，现在见他神色确乎有点难以启齿:“……天权山庄的……执明……”
“就是那个坐拥金山银山，豪掷千金的逍遥王？”
执明涩涩点头，不无尴尬。
慕容离却来了兴致:“庄主果真逍遥？”
执明终于又笑起来:“我不知道阿离认为什么才是逍遥，反正我觉得自己是快活的，如今还有如此天人在伴……”
慕容离冷笑一声:“我出生低微，固然喜欢钱财，权势，但是……”
他突然站起来，执明无措的往后退开一步。
“我会将公子的钱财如数奉还！”
“阿离……”
跹翩身形从执明身边掠过，袖中一枚红玉落入他手中，他怔怔的看着他，无奈指间连一缕轻纱也握不住。
见他走到门口，伸脖子急道:“阿离不喜欢这些，那阿离喜欢什么？只要阿离喜欢，我通通搜罗来，送给阿离……”
慕容离身形微顿，侧过身来看他，仍是淡淡的:“我喜欢英雄！”
执明如身遭霹雳，认真看着他:“我不是英雄，但我可以为阿离……将全天下的英雄都请来……”
“若得如此，能请来天下英雄，可见庄主亦是英雄了！”
————
孟章未料他很快就有了苏醒迹象，自己体力亦恢复些许，忙踮足出了浴斛，捡起地上的衣服披在身上，方撩了一把沾在背上的湿发，却听身后响起一阵水声。
仲堃仪睁开眼，讶异自己赤身裸体的躺在水中，抬眼又见一个纤瘦身形立在面前，一时不知所措，试着喊一声:“……姑娘……”
孟章背脊一僵，恍惚听见那句“姑娘得罪了”心里不知什么滋味，赤着双足飞快拉开门走了出去。
仲堃仪不知她何故，忙要起身，才想起自己未着片缕。
仲堃仪心中顿时空落落的，是她么……
很快有人推门进来，木盘中托着衣物，也不同他说话，放到浴斛旁的案上，转身就要出门。
仲堃仪忙问:“这是什么地方？我怎么来了这里？”
那人随意看他一眼:“这是天枢阁……”
“天枢阁？”
“阁下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？”
仲堃仪迷茫的摇摇头。
“我不过是阁中普通弟子，只是来给阁下送衣服的，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知。”
“那贵阁可有个高高瘦瘦的姑娘……”
“姑娘？我天枢阁从来不收女弟子，阁下若是想找姑娘，还是早些下山吧！”
那人说完，也不再管怔住的仲堃仪，片刻不待的走了出去。
见身披黑色斗篷的人立在不远处的廊下，不由加快脚步走过去。
听不出声音中有什么情感起伏，只听他问:“他说了什么？”
“禀阁主，其他的他倒真没说出什么来，似乎真的什么也不知道，不过却问了阁中是否有个什么姑娘……”
袖中紧握的手一松:“好了，你退下吧！”
穿好衣服的仲堃仪斜着从门缝中看出去，正好看到青纱灯笼下的两人，见那弟子很快退下，正要松口气，似乎披黑斗篷的人抬眼往这边望了过来，他当即闪身退回去。
————
齐之侃扬鞭轻拍马股，不急不徐的赶车，趁闲微侧身撩起一角帘子，却正对上蹇宾虚弱的眼神。
瞧他一早还好的精神又萎靡起来，脸色苍白的骇人，唇上亦无一丝血色。
齐之侃心头钝痛，剑眉深蹙，忙勒住马，掀帘而入，关切道:
“门主觉得如何？”
蹇宾无力摆头，苍白干燥的手指蜷起:“小齐……不用管我……”
齐之侃拔开水壶塞，递到他唇边，蹇宾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小口，轻握住他手腕，愧疚道:
“我受伤一事，怕对头上门寻仇，不敢对外透露，若无小齐……暗中寻医，保下我半条命……”
“门主无需……”
蹇宾本是无力，此刻却加重了把在他腕上的手劲:“我……犯下如此……玉衡帮主之事……是我害了你，日后江湖……中若传开此事，我……如何能心安理得……”
齐之侃剑眉一肃:“此事皆由我一人所为，门主身为我天玑门门主，有责任保我百年天玑正气长存！”
蹇宾看着他，心中更是歉疚:“小齐……”
齐之侃亦认真看他，正色道:“我是天玑弟子，我有义务如此！”
就让所有的鲜血我一个人沾，所有的杀孽我一个人造，你只需要堂堂正正的立身江湖，只需要正大光明的履兴门之责。
一切，只要你好，我都甘心情愿，愿以我的衣为盾，挡去杀气鲜血，护你一身白衣无尘。
————
仲堃仪隐约想起自己是遭了“毒怪”苏翰的暗算。
苏翰此人不仅毒而且怪，他喜欢在人身上试药，只要他研了新药出来，逮着人就施毒喂药。
江湖中人皆知他与天枢阁阁主是死对头，为什么会是死对头，因为他与上一任阁主斗毒，只因一味药之差而败落，天枢阁阁主因而夺得“毒王”“医圣”双冠。
天枢阁许是不在乎这虚名，但苏翰却不是，他半生心血付诸，竟连个虚名也不得，心下自是怨天道不公。从此便和天枢阁杠上了，即便上任阁主已隐退，他却仍是不罢休，常上天枢阁来挑事。
不过挑不挑得了事，还是看天枢阁应不应了。
仲堃仪想来自己的毒解了，便欠下天枢阁一条命，他很想去拜会天枢阁阁主，亲自道一声谢。
但是一问天枢阁的弟子，均言阁主不在山中。
他心中有些郁郁，总觉得欠人恩情，心中难安。
又不知那……姑娘——如何了，心中更是烦闷。
独自一人不知不觉走出了天枢阁，到了山中一处远僻之地。
傍晚的红霞渐被夜幕遮去，淡淡昏暗天光罩在山间，将这方景致摩得朦朦胧胧的。
小溪涓流，绕石浅阻，青草幽幽，遇风轻曳，白花点点，静谧温柔。
山中暑气难寻，夏夜的风凉凉的，令人惬意的舒心。
他沿着浅流而行，一路渐入深处，好似为了寻那方活泉的源头。
斜峰如壁，月光挂在壁上，轻纱般的柔软。
他绕过那面岩壁，眼前一亮，并不是泻落的月辉，而是浮于半空中的青青萤火，漫天流萤，点若远星，似梦似幻。
低垂的星空下，月色温柔，有人盈盈而立，片片青纱浮动，虚无缈缈，如缎的青丝飞扬，飘逸的发缕，萤火点点，墨玉镶珠，月白的浅纱铺落，萤光羽化那轻灵身姿，好似不在凡尘。
仲堃仪已然看痴，扶在壁上的手失神滑落，带下一块松脱的岩块。
孟章警觉回身，正要怒斥，却见是仲堃仪迎光而立，也不知为何，抬步就走。
仲堃仪忙追上去，搅动一片绚丽萤火:“……姑娘……姑娘，可是你？”
孟章闻声却越走越快，但是仲堃仪似乎更快，他只觉手中一重，却是被他一把拽住。
“昨天的……只那面青龙令，在下一直不敢相信，竟真是姑娘你……”
仲堃仪见他侧身背着自己，纤细手腕上的力却是大的，不由更将他的手攥得死紧，声音中有些不甘:“我不相信姑娘已忘记在下！那个印在我唇角上的吻，姑娘也忘了……”
孟章闻言转过身来恨恨的盯着他，抓起他手贴向自己咽喉。
柔滑的皮肤下，有微微的突起，即便心有猜测自己心心念念之人并非女孩子，仲堃仪掌心仍是一颤。
孟章冷笑着恼道:“现在清楚了！清楚了罢！”
他趁仲堃仪犹在怔愣中，一把甩开他的手，自顾往前。
没走几步身子一滞，却又被他从后面圈住，只听他低迷的嗓音，幽幽叹道:“你忘了，可我忘不了……”
孟章更是气恼，挣扎得更是厉害:“你那时明明昏迷着……”
“我那时确实迷迷糊糊的，但你的气息贴近时，我就知道了……”
“你现在不觉得恶心……”
仲堃仪猛然转过他的身子，捧起他的脸，深深的凝望他，低下头去，唇轻轻试探着触碰他的唇:“我喜欢你，唇上淡淡的药香……”

【……不要怪我更这么晚，一整天的课，马不停蹄，几乎用尽洪荒之力码字，但速度。。。简直急得想哭。。。大家看得开心，我去哭会儿（快滚！）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