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草

叫我阿草吧

刺客江湖·风起(第二章)

烛光被袖风带得左右摇晃,削白的手指撩开微垂的青纱。
孟章的手探向他脉搏,有急促的,不安的,青脉突突跳动。
他指间一凝,唇角一抿,抬手飞快挑开他衣襟,但见两条细长红印如两尾小蚕卧在他心口位置。
孟章手一震,丰润的唇紧作一条线,嗓音沉得有几分冰寒:“却是相思引……”
他手又迅即翻动,封住他身上几处大穴,指在他心口虚虚一划,圆润指头上两滴晶莹绿珠沁入他皮肤中,见那红色小蚕浅淡下来,抿紧的唇才微微一松。
合拢他敞开的衣襟,孟章的手不由自主移到他脸上,声音仍是低冷的:“苏翰,你又算准了我会救他?”默了半响,竟似不自知的摩挲他的脸,却又幽幽地轻叹,“你我再相遇,只能……是天意罢……”
他闭上眼,收回手,再睁开,快步走了出去。
正有人在折廊上,青缎长衫,面露精明,年纪许是不小,孟章却叫他小崔,那人侧正身子恭谨候一声:“阁主!”
孟章斗篷下的脸看不清神色,从袖中取出一只青木令牌交给他,然后淡淡吩咐:“去将神跳岩上的春融花露取来。”
小崔接令牌的手一僵,似有些不相信,抖着声确认一遍:“阁主——是要春融花露?”
孟章掌中的手绷紧,突然失了耐性,声音冷得砭人:“春融花露啊!还听不清!叫小沈取冰肌生香来!”
小崔早已熟知阁主善变脾性,却从未见他如此激动,忙更加恭谨应道:“属下这就去……”
“谁要是让凌阁老知晓,那这个月噬心丸的解药你们就跳下鸣孤峰去捡!”
“属下明白!”
孟章怔怔的盯着他快步离开的身形,重重叹口气,气方一吐出,便有甜意袭上喉来,他艰难的咽下,却被呛得咳意难忍。
他狠狠抹一把脸上的血花点,自讽自语:“活该自作自受!”
————
一声清脆铃声响起,花楼上那四盏红灯笼遽然熄灭,火红的纱帘中妙曼身形隐约在暗处,如隔着云端的美人花,撩拔得花堂中的众人,恨不得直冲上楼去,撕碎红纱满地,再窥得他仙容半分。
楼上灯笼熄灭时,花堂中的烛火立时燃起,一时又起一片叹息。
“这谪仙之姿,无双风华,世间难得啊……”
“如此美人,偶睹天颜,却叫我何以再慰相思……”
“张兄不必如此,能再得见一面,更要道三声有幸才是……”
“都说美色如绝毒,今日果真中毒自伤了……”
“这也算好了,听说前阵子,金刀堂的金三哥来看了一眼,惊得都腿软了……”
执明听着此起彼落的声音,突然忍不住锤桌子大笑起来,莫澜忙跳上去一把捂住他的嘴,低声急道:
“今天来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,好多都是和山庄有生意往来的……”
执明扳开他的手,一副吊儿郎当的不信: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我偷偷去看了拜花名帖……”
执明嘻嘻一笑,抱胸往椅子里一倒:“可是那又如何?得不得罪,做不做得成买卖,还不是我天权说了算……”
“看来你是又想被翁管家唠叨了!这一应事,巨细全无,他老人家,一有风吹草动,马上就知道得清清楚楚了……”
执明一听见翁管家,立马像被人削了,撑着腮,揪着头发,愁眉苦脸,突然大叫着立起来:“那我们还是走了吧!”
莫澜刚要扯住他,似乎应着他的话音,一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,舞着一方长丝绢,扭腰摆肢的扶栏上楼,笑得浓艳得几乎要抖落面上一层水粉:“幸得各位贵人赏光,我楼中今日才得这般热闹!我家慕容公子说了,今夜谁若出得高价,又合他眼缘的,可与他共处一宿……”
底下顿时就开了锅,沸腾得冒出热气。
莫澜嘿嘿的一手肘拐到执明腰畔:“怎么样?”
执明重新倒回椅中,唇角随意一挑:“试试!”
说完了故作正经的瞥一眼莫澜:“要是我真被美人挑中,岂不是更要得罪山庄的合伙人?”
莫澜回他一记白眼:“算了吧你!生意的事你可一根指头没沾,不过有个浪名,就像谁都见过你一样……”
他逡巡了一遍周围,低低说:“那拜花名册上写的我的名字,只要翁管家不知道,一切万事大吉……”
执明笑着捶他一拳:“好小子,这回总算聪明一回!”
却听那尖嗓子的女人又说:“慕容公子说此次一回过价,不兴以往楼中叫价的老规矩,各位只需在各位花娘送上来的花笺上写下价位,姓名,在笺上压一方信物即可!”
她说话时早已有娇俏花娘,入席中派花笺,执明接过来,想也没想,刷刷几笔舞好,轻轻对折,放进红木托盘中,又从怀中摸出块通透温润的红玉,压在花笺上。
托盘移过莫澜眼角,惊得他起身越过执明就要去捞回来,执明猛地一把将他扯回来。
莫澜欲哭无泪的,生无可恋的看着他:“小祖宗,你怎把那东西都送出去了?!”
“有何送不得!这东西跟着我着实浪费,我瞧就只有这位慕容公子配得上了!”
————
公孙钤昏昏沉沉的醒来,想起那突袭之人黑暗里一剑刺来,因剑势太快,他只见锐利剑锋瞬时化作一个白点,朝他心口急呼而来,几乎又在一瞬,白点蓦地微晃,偏入他心脏半寸之处。
他并不想杀他。
却是为了什么?他突想起什么,手忙探入怀中,那面青龙令已不见了。
他心中沉重感袭来,想起曾应一人之诺,便愧疚不已。
那明黄衣衫的男子,珍之重之的将一枚青木令交到他手中,脱手前仍不舍将温度留恋在上头:“此物对我重要非常,却偏惹人觊觎,望公孙兄代为保管!我此一转手,便无人能知了!”
他心上沉重,身上亦是沉重,努力使脑中昏沉散去些,便听见似乎有低岩下的泉滴声,很清泠的落在湿岩上的声音。
仿佛现在他才觉到几分凉意,若不是身上搭着柔滑的缎子,若有似无的沁着花的气息,他几乎以为自己躺在山洞里,他艰难的转着头,黑暗里只有一线光投在地上,清冷冷的显出几方白玉砖。
砖面越来越大,越来越清晰,一双雪白的裸足踩在砖上,若不是那足踝边的一缕紫纱飘动,几乎是要分不清那双玉足。
灯光跟在他身后,光影中紫纱轻轻摇曳,将他纤细身段抽得更生柔软,仿佛柔弱无骨的,飘弋在暗夜中的精灵。
公孙钤眯缝着眼看他,有警觉,有惊艳。
莲花玉灯盏放在白玉案上,他身后两人轻轻退下。
公孙钤看着他轻灵的走过来,空气里突充溢浓浓的蔷薇花香,仿佛十分压迫得他暗自吸口气,手摸向了身畔的剑。
一摸到那剑他似乎就明白了,正要开口,却见他玉面一凝,美目凝霜:“不知好歹的东西!我若要害你,那剑还能在你手中……”
公孙钤早面有愧色,费力的要抬起上身,却被他一把按下去,扯了伤口,气息不稳的惭愧道:“多谢公子相救,方才……一时情急,望公子海涵!”
“罢了!”陵光眼波一转,俯下身来,掐住他下巴,细细打量一翻,眸光闪亮:“那阁下如何报答我?”
公孙钤也忘了他指下的轻挑,义气冲脑,正色道:“此等救命恩情,定当以命相报……”
陵光觉得有趣,轻笑道:“我要你的命做什么?”
公孙钤又道:“若不违道义之事,公子尽可交付在下去做……”
陵光还是摇了摇头。
公孙钤头痛无措,觉得似乎要欠下人情来,更是愧疚:“公子要我如何做?”
陵光美眸眯成一条线:“留下来……”
公孙钤一愣:“……留下来,能为公子做什么?”
陵光唇角一勾,抿出一抹艳红的蔷薇色,嗓音带着无尽蛊惑:“做我的男人。”
他的声音虚缈得仿佛来自远古,公孙钤觉得不甚真实。
他想去看他的眼睛,却见那缕紫色纱衣从他肩头滑落,底下一片无限春光。
公孙钤心脏剧烈跳动,恍然大惊,终压不过心中声音,蓦地闭上眼睛。
陵光见他闭了眼,却反而浅浅笑了:“是我不好看?”
“是在下不敢看……”
“公子无双风华,太过耀目,在下庸人凡眼……”
陵光眼尾一挑,唇上笑意更浓:“衣服我已经为你脱了……你既然不敢看,那就闭上眼替我穿好!”
公孙钤闻言,手一抖,觉得自己完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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